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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画评论  
 
苏东天十谈书画艺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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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、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谈中华传统书画艺术,就离不开笔墨;若离开了笔墨,也就无艺术可谈了。笔墨,既是传统书画艺术的特点,也是其魂魄、精气、骨力、神韵和形象、风姿之特色。因此,笔墨几乎就成了传统书画艺术的代号。其千千万万笔墨,起于笔墨,终于笔墨。这既是笔墨之功能,亦是其特点。书画家所能,不过笔墨耳。然而,在书画家手中这支毛笔,可不好玩。古人从幼儿执笔,学书画,至髦耋之年尚不缀,终其生,也未必能弄透手中这支毛笔功能的神奇性之奥秘。试看历代的大书画家,其手中毛笔大同小异,而其笔下的书画艺术风格和成就,则千差万别,显现出百花竞艳之状况和态势。 

  现代中国,在二十世纪中期之后,随着硬笔写字的流行和普及,毛笔就逐渐被废弃了,而传统书画艺术也被视作封建旧文化,不断地遭冷落和丢弃。至八十年代“改革开放”后,崇洋风刮起,在一些爱好中国书画的日本人和各国华人华侨的促动下,在西方现代抽象派艺术的刺激下,中国书画界才意识到中华传统书画的世界性文化意义,书画热就逐步孕育、泛滥起来。但崇洋媚外、自贱形秽,一切向西看的心态,便把西方形式主义的文艺观,当作教条,“形式构成”成了书画艺术的基本原理。于是,毛笔的特殊性能和神奇的艺术功能,便被丢弃了,消失了。搞书画的人,成了工匠,只知画、描、绘及制作,不识何谓“写”了。 

   从二十世纪以来,民族传统文化的衰落已成不争的事实。如今,爱好书画的人虽不少,却对传统文化和书画艺术的发展史及特质,缺乏应有的学习和研究,学书者只是临几本字帖;学画者只翻翻几本画集。因此,其对中华笔墨艺术的特殊性能与神奇功能,自然不甚了了。如此,在形式主义的诱导下,就容易入套。认为书画不过是形式主义的典型艺术。如吴冠中作为从西画走过来而又搞点中国味彩墨速写画的老画家,便成了中西贯通的成功代表,而名动海内外。他鼓吹:“绘画就是形式”,“形式万岁!”其一呼百应,影响力可想而知。其实,在他手中使用毛笔与油画笔,差不多,其功能类似;其写字作画的笔线,只是描、画、绘,与毛笔的特殊性能和艺术神奇功能并无关涉。他说是潘天寿的弟子,其谈潘画艺术,只是将其视为形式构成,并不识潘画笔线用笔性能和其布置的虚实奥秘,更不识其画中灵魂和意韵。由此看来,凡学西画者,要想跨进中华书画艺术的门槛,恐怕是困难的。半个多世纪以来,我们的书画教育,由于丢弃了传统文化,效法西画教育,造成了理念和创作实践的混乱。 

  潘天寿先生曾对我说:“书画家的成败,全在笔墨,是笔墨决定了艺术水平的高下和格调的雅俗。但笔墨的灵魂,不是技巧,而是心灵。心灵是人格、学养与技巧功力酿铸成的,心灵会依着情感的变化,自然而然地表现在书画艺术上。所以说:书画如其人。”这番话明示了笔墨的特质和书画艺术的关系。中华书画艺术,是文人灵魂的外化,笔墨只是个载体;其特性和功能,是在心性和情感的作用下,才能显现其神奇的变化功能。是“人与笔墨不二”、“心与笔墨不二”的。 

  只要认真纵览民族传统书画史,历代遗迹就会历历在目,尽展眼前。毛笔依考古发现,最早产生在六七千年前的仰韶彩陶文化时代,细观彩陶噐上那些用柔性毛笔绘制的装饰图纹,不仅笔线圆熟流利,律动性和装饰性强,而且更重要的,是这些图纹,无不寄托着原始族群,祈求敬天保民、农业丰收、丰衣足食的美好愿望。从其对图纹描绘一丝不苟的风貌看,制工们是如何的怀抱虔诚和认真之心;毛笔在原始人手里,已很好地发挥出传情达性的独特功能了。到了东晋时代,在士人书画艺术登上民族文化艺术史舞台之后,书画艺术便成了心灵化的高等艺术。今天,我们从书圣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书法艺术中,感受到了什么?难道仅见形式吗?徒有形式变化的书法,能成为“书圣”?能引发一代代书家,对其如此热捧和敬仰?历来有多少痴士,终生视王书为典范,潜心临习不缀,形式俏似者比比皆是;如北宋米芾就是个典型,写王书几可乱真。但却无人会认为:这也是王羲之真迹。据说王羲之就反复再书《兰亭序》,想再创造一幅类似的书法艺术,终未能如愿。说明王羲之本人,是在特殊的客观环境下(天时、地利、人和),孕育出独特的心境与情绪,使手中之笔在忘我、忘书,无为而为中自然书就。因此,在他次日酒醒看到书几上《兰亭序》墨迹时,感到惊奇不已,询问儿子献之:“是谁书此书?”连王羲之本人都叹为观止,其他人还能再书吗? 

  东晋时代,是以“魏晋风度”和“清谈”之文化风潮,表现士人们求道、体道、悟道为心志,激发才性智慧、高尚人性品格,以为人生的生命意义。书法艺术,乃是士人们作为体道、悟道的艺术载体,成为追求真善美的高雅艺术。所以,士人们都能读懂《兰亭序》求道 、达道的艺术特质和意韵,才会共推王羲之为“书圣”和赞赏其代表作《兰亭序》。同样,顾恺之因在瓦棺寺画了《维摩诘像》的壁画,而轰动了社会,受到了广大士人们的赞赏。尚无画名的青年顾恺之,遂一举成名,成了时代文人画的开创大师。究其原因:一是亚圣维摩诘是士人们摹圣求道的典范人物;二是《维摩诘像》中维摩与文殊论辩的佛教故事,则是名士们“清谈”效法的经典模式。顾恺之就是以此佛教故事为题,绘就《维摩诘像》的。但所画却又不是印度形貌的维摩诘,而是如王导、谢安这样的清谈领袖形象:宽衣束带、手执麈尾,隐几忘言、示以病态。这正是士人们所熟悉的几位清谈领袖的形象和风度。所以,谢安去观看后,也情不自禁地感叹说:“自苍生来所无也!”这句赞叹语,无论就所画的内容意义(“示病”:佛性论“菩萨行”;“忘言”中道“不二法门”哲学),还是就具有文人画艺术特色创作而言,都是确切的,决非虚语。我们从今天留存的顾恺之画迹来看,如《洛神赋图卷》(摹本)、《女史箴图卷》,其画艺修养和技巧的确是很高超的,与出土的一些墓葬画比较起来,雅俗、精粗的画风是十分明显的。文人画从心灵性、文化性和技巧性上,与工匠画脱离了关系,成了民族的高雅艺术。从王、顾的书画艺术而言,文人书画从其登上历史舞台那时起,就不是形式主义的艺术,而是以其内在精神为本,以技巧为末的,是“本末不二”、“心物不二”的心灵性、智慧性的艺术;若仅从形式主义来评判,就会风马牛不相及了。 

  不过,不能否认,形式技巧对文人书画艺术的重要性。因此,向来强调“技进乎道”。如王羲之在书法艺术上的成功,与他能技进乎道的笔墨功力,是分不开的。他那“笔成冢,墨成池”的故事,说明他是如何的苦练技巧了。而顾恺之提出的重要画论:“以形写神”即是说,他笔下所画的人物之“神”,是靠“形”来表现的;“形”是绘画艺术的造型基础,所以须有相应的技巧工夫和功力,才能很好地表现人物的内在精神气质。如他描绘的谢琨、裴楷等,都是深谙玄佛哲学、智慧出众的名士,顾本人亦如此,所以能猩猩相识,抓住对象的特质。为此,如果只着眼于形貌,即使画得最像,也未必能表现出人物的内在气质。因此,顾恺之又提出“迁想妙得”论。如画谢琨,将其置于岩壑中;而画裴楷,在其颊上添三毛,遂觉“神明”殊胜。“神明”,指人物的才性智慧表现在形貌风度上的精神气质。若以形式主义来判断,本无胡须的青年才俊裴楷,给长了三胡须,其形貌还能像吗?这是文人画强调“表现”的艺术特点,只讲“再现”的形式主义者,是无法理解的。 

  因此笔墨的灵魂在心性情意,心意随情性而发,手中之笔墨则随情意而运动变化。故南齐王僧虔云:“必使心忘于笔,手忘于书,心手达情,书不忘想,谓之求之不得,考之即彰,”此处所言的“忘笔”、“忘书”,意在“心手达情”;而“书不忘想”,是指心意,是书法艺术的灵魂;“求之不得,考之即彰”。意指书法艺术,须无为而为、自然而然,如王羲之的得道之书《兰亭序》。王羲之有《书论》云:“书须存思”、“意在笔先”“肇乎本性”。“夫书者,玄妙之伎也。”所以,谈书法的用笔、结体、章法,均不能光从形式构成和技巧来论。 

  笔墨对中国书画艺术而言,是深具生命力的。因此,可以说,笔与墨,都是有生命的东西,是活生生的,而非僵死的机械工具。人之臂、手、指,连着全身,手执笔,笔着水墨。互相是有机连成一体,气脉相贯,自然而然,这是指现象层面之形体结构。而就本质言,笔墨为创造艺术,是由心灵、情性、智慧驱使的。因此,笔墨也就成了心灵、情性、智慧的载体,而演化出变化神奇的艺术之花。若以玄佛哲学而言,属于“以无为本”、“心物不二”、“本末不二”之中道观。从这一意义言,笔墨也是被哲学化了的“神奇之物”。而在匠人手中,只是个工具物件,而在士人、文人书画家手中,则是有生命的“特殊神物”。因此,古来凡优秀的大书画家,对笔墨感情至深,十分宝爱;笔用败,还专为其建冢。而且,由于个性、趣味、习惯和艺术特点的不同,对笔和墨的要求也有别。或硬健、或柔韧、或刚柔相兼,或喜紫毫、或喜狼毫、或喜羊毫等;而墨,或油烟、或松烟;用纸,在元代之前,以绢为主;元代之后,以安徽宣纸为主;以利笔墨性能发挥为要。 

  笔与墨产生的历史至少已有六七千年,其制作艺术也随着实践的要求而逐步提高。尤其是从东汉末年士人喜好书法艺术,至东晋形成士人书画艺术潮流之后,对笔与墨质量的要求便越来越高;许多名士书画家亦参与笔与墨制作工艺的改进和提高,使笔、墨不断趋向精良。 

  笔与墨蕴涵生命力的特殊功能,秘密就在毛笔那圆锥体的笔头上;而墨,则全在用水技巧之功夫上,刚柔相兼的笔头,在溅上不同浓度的墨水之后,就会产生奇妙的变化。书法用浓墨,干湿适当,以利于毛笔之刚柔变化。而画艺,由于技巧功力不同,笔头运转之复杂变化效果、特点,与不同性能的笔与墨是相关联的,与所画的物象(人物、山水、花鸟)、风格(工、写、大写意)也是联系的。在运用笔墨的技巧上,书家受制于汉字书法笔线笔法的规范格局;而画家,尤其在写意画中,可任由发挥,艺无止境。笔墨性能的发挥,对书画家而言,除了心灵的修养和技巧的训练,还有一个重要的关键,就是“运腕”的问题。石涛《画语录·运腕章第六》专论了运腕的问题,颇有见地。其云:“ 腕若虚灵则画能折变,笔如截揭则形不痴蒙。腕受实则沉著透彻,腕受虚则飞舞悠扬,腕受正则中直藏锋,腕受仄则欹斜尽致,腕受疾则操纵得势,腕受迟则拱揖有情,腕受化则浑合自然,腕受变则陆离谲怪,腕受奇则神工鬼斧,腕受神则川嶽荐灵。”石涛讲的“腕受”,指心志、心气与情性,即腕由心使、笔由腕使,受实、虚、正、仄、疾、迟、化、变、奇、神等,皆随心性、情意而变,心手想印,随心所欲,出神入化,自然而然;达到忘我、忘笔、忘书与画,方能达至技进乎道也。 

  中华文人书画,属于意象艺术,是以“写”为技巧特点。所谓“写意精神”,乃是书画艺术的特质。其艺术形式风格,是以线结构为基础,布置讲究虚实疏密之处理,以白当黑,阴阳相克相生,对立统一;以简胜繁,以少胜多,以无为有等观念,即是写意精神的体现。线条强调以书法入画,以写为功,讲究节奏、旋律、骨力、气势;笔法讲究方圆、顺逆、顿挫、快慢、旋转之复杂变化,和干湿浓淡的墨韵变化。使笔线具有独立的艺术个性气质和特有的生命力。笔下之画象,是画家情景交融孕育的心灵意象,是带有画家的心灵、个性、情性、志趣、理想的独特艺术形象,故画如其人也。文人画之高雅性,在于其特质是哲学化、诗化、音乐化、书法化及金石化了的艺术;并强调传统性、时代性和个性的重要性。因此,始终能保住其强盛的生命力,不屈不挠地向前发展着。    

    二、谈书法艺术的形式美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我们谈传统文化艺术之形式美,与西方的“美在形式”之形式主义,是有本质区别的,不可混为一谈。我们是从民族传统文化艺术的发展规律和特点出发,依据不同门类的文化艺术之特殊性,进行历史的考察,来揭示其本质特点和表现。如对传统书法艺术,就须从其产生、发展变化的书法艺术史,进行宏观和微观的研究,弄清其规律和特点、成就和历史作用等。由于书法艺术,乍看起来,表象是显明而独特的线结构抽象形式艺术;而且,今天的中国人,由于在西方形式主义文化观的影响下,已无法弄懂书法艺术内在的特殊精神奥秘,而导致书法艺术的形式不断躯壳化、平庸化。如今是,只见工匠化书法泛滥,已难得见文人书法艺术了。 

  书法艺术的形式美基础载体是汉字,汉字是代替民族语言的文字,其功能主在其实用工具性。汉字,从夏代的甲骨文、商周的钟鼎大篆籀文、战国嬴秦的小篆,到两汉的隶书,魏晋的章草、正楷、行书及今草,才结束了汉字造型体变的历史。汉字最终确定正楷书为国家正宗、正统文字,规范至今未变。讲究结体方正、章法规矩井然,笔画用笔以“八法”为规则。行书,因其介于正草之间,书写方便,实用性强而流行广泛。而草书(大草、今草)因其用笔、笔画、结体、章法,变化自由,对正楷、行书之章法、规范,可随意突破,如结体可由方变圆变长,章法可参差不齐,字形大小不一,笔画轻重对比强烈,可一笔连书不断,快慢迟速、抑扬顿挫、旋转反侧,可随心所欲;书写讲气机、气势、骨力,重整体而忽细节,一气呵成,似一笔书,意气连贯,磊磊落落,激情澎湃,气派磅礴。因此,从艺术性言,以草书为最,但其实用性弱,只能在部分书法爱好者和书家中流行。篆、隶等,属于魏晋之前书法文字,书写原属工匠、书吏的事,士人不屑参与。将其视为书法艺术,乃是在魏晋士人书法艺术兴起之后的事了。 

  从东汉末年至魏晋时代,由于长期的军阀混战,中原的豪门士族统治集团已被扫荡殆尽,一大批没落的士人,为谋生成了书吏或加入工匠队伍,动荡的社会环境,加速了文字的体变革新,士人的参与书写工作,大大地提高了书法的水平和技巧。于是吸引了一些士族精英的兴趣,将其视为游艺。魏钟繇的正楷、张芝的一笔书草书的成功创造,名动社会,被士人们尊崇为书法艺术家。士人书法艺术开始登上文化舞台。至东晋时代,由于玄佛哲学受到官方的重视,社会获得了广泛的流布,成了士人们激发才性智慧的重要理论,酿成了“魏晋风度”和“清谈”的时代文化新潮流。书法艺术也被赋予了玄佛哲学的品性,推动了士人书法热的高潮。如统治集团中的豪门士族王、谢、司马、稀等,无不是书法名家辈出,领时代风气之先。推动书法艺术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兴盛景象,终于造就王羲之这位光照千古的大书圣,书法艺术也因此登上了民族文化艺术史的高雅殿堂。 

  书法艺术,在东晋不到百年的时光中,能如此勃兴,迅速地成熟,造就出光照千古的奇迹,的确令人惊叹不已。因此,引发人们的深层思考和莫名的疑问?已是走向没落的士族残余势力,相聚在江左暂时偏安的局面中苟延着,如何会兴起如此高尚而风雅的新文化热潮?极大地推动了理性思辨哲学、文艺理论和诗、书、画艺术的空前发展。从而激发了士人们人性的自觉和文的自觉,成了民族古代文化艺术史上空前绝后的一大奇观。 

  汉字成了士人们热捧的高雅艺术,是缘于玄佛哲学。玄学的“以无为本”观和佛学的“一切皆空”观,王弼的“圣人有情”论和佛学的“佛性本有” 论,引发了士人们“慕圣求道”和开发才性智慧的新思潮,从而酿成了以“风度”和“清谈”为形态和特色的社会风尚。 

  在这一独特的时代文化潮流激发下,士人书法艺术便应运勃兴起来。究其原因,大致有如下三个方面: 

  一是王弼玄学的“以无为本”和佛学的“一切皆空”之论;所谓“无”与“空”,不能释义为“空无”虚无主义,它属于哲学理论的专用名词。“无”在老子《道德经》中谓:“无,即道”。意指事物的发展规律。“空”属于佛学中道哲学之“空、假、中”原理概念,“一切皆空”系指一切事物无时无刻不处在变化之中,变是绝对的,即谓事物之“空性”;而事物相对不变的现象,谓“假”(有),“假性”是暂时的、相对的。事物亦空亦假,属于“空假不二”之“中”,“空、假、中”三谛圆融,即谓中道观哲学。王弼的“有无”、“本末不二”和佛学的“空假不二”、“心物不二”,极大地激发了士人们人格、心志和才性智慧的高扬。 

  二是汉字是代替语言的形式符号,其线结构的造型,是一种无形之形的纯抽象形式,正契合了“无”、“空”观,而书法家以汉字为载体,创造出书法艺术之意象,乃是一种心灵化了的能表现人格、志趣、智慧和理想的无象之象与象外之象。这一哲学化了抽象表意艺术,无疑是一个空前的创造。其简、不变、变的特点,与《易经》之“太极八卦”类似,都深刻地体现了民族文化的重要特色,而享誉中华文化史。 

  三是书法艺术,从一定意义上说,形式即内容、内容即形式,是“浑合不二”的,有如人之“心物不二”。汉字的结体形式,可谓至简而不变;而成为书法艺术,其有限的不变性之笔画、结体、章法,就会产生无穷的变化,从而为书法家的艺术创造,提供了广阔的天地。书法这种抽象表意艺术特点,十分形象而巧妙地表现了“得意忘言”之“清谈”玄理的智慧性和得意忘象之“风度”形态之特色。因此,书如其人之谕,不仅是表现在书法艺术的意韵上,也表现在笔画、结体章法之变化形态上和韵律上。 

  书法是以线结构造型为特色的抽象艺术,因此,特别讲究形式美风格的创造。不同的书体,有其各自独特的形式美特点。如正书的稳正严整、规范庄重;行书的自由洒脱,婉转流利;草书的方圆互变,用笔、笔画、结体、章法,须突破规范以求变,字形大小、章法参差,乱而不乱,变化中求协调与统一,讲气机、气势,用笔重一笔书,抑扬顿挫,旋转反侧,连绵不断,一气呵成,沉着痛快,造成磊磊落落,气骨具盛之艺术景象。所以,从艺术性言,草书为上,行书次之。草书之特性,在草率而天真烂漫,实用性不大,流行不易,向来为部分书家所爱好,却是难度极大,历来于草书有成就者不多。唐代出了草圣张旭,视其草书墨迹诗书卷,的确让人叹为观止。 

  关于书法艺术的笔画、用笔、结体、章法形式美,王羲之《书论》有一段很精彩的论述。其云:“夫书者,玄妙之伎也。”“夫书字贵平正安隐。先须用笔,有偃有仰,有侧有斜,或小或大,或长或短。凡作一字,或类篆籀,或似鹄头;或如散隶,或近八分;或如虫食木叶,或如水中蝌斗;或如壮士佩剑,或似妇女纤丽。欲书先构筋力,然后装束,必注意详雅起发,绵密疏阔相间。每作一点,必须悬手作之,或作一波,抑或后曳。每作一字,须用数种意,或横画似八分,而发如篆籀;或竖牵如深林之乔,而屈折如钢钩;或上尖如枯秆,或下细若针芒,或转侧之势似飞鸟空坠,或棱侧之形如流水激来。作一字,横竖相向;作一行,明媚相成。第一须存筋藏锋,灭迹隐端。用笔尖须落锋混成,无使毫露浮怯,举新笔爽爽若神,即不求于点画瑕玷也。为一字数体俱入,若作一纸之书,须字字意别,勿使相同。”又云:“每书欲十迟五急,十曲五直,十藏五出,十起五伏,方可谓书。”“把笔抵锋,肇乎本性。力圆则润,势疾则涩;紧则劲,险则峻;内贵盈,外贵虚;起不孤,伏不寡;回仰非近,背接非远;望之惟逸,发之惟静。敬此法也,书妙尽矣。” 

  王羲之在这些话中,着重谈了用笔的重要性,特点和技巧,强调“把笔抵锋,肇乎本性”,即心性是书法艺术的根本,书写须随心所欲。笔画、用笔,注重继承和创造,用笔、笔画、结体、章法,须字字意别,数体俱入,力求变化。充分显示了其对书法艺术形式美的重视和立足创造的艺术观。 

    三、谈书画形式和内容问题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书画形式和内容问题,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,且又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。形式与内容,在文艺理论中,乃是基本的常识问题;但在书画的学习,教学、研究及创作中,却似乎不易把握,而问题多多。尤其是在今天中西文化的混杂交织中,在西方强势文化的影响下,“美在形式”,“形式就是内容”,甚至有人高唱:“形式万岁!”这种形式决定论的观念,已对书画艺术界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。多年来,唯形式是从的风气,已导致书画艺术不断地走向躯壳化、平庸化。 

  “美在形式”,这是西方文化的传统美学观,形成在古希腊时代,并主导着西方的传统文化史,至今尤然。从而形成了西方独特的文化艺术风格。究其原因,在于其神本文化的特质,宇宙和世界万物都是神创造的,因此,艺术创造的目的就在于歌颂神的伟大。世间的一切事物,既然是神智慧的结晶,艺术创作的任务,自然只在再现各种物象,因此确立了“美在形式”的理论原理。要象镜子映照一样,将所要描绘的物象再现出来,就达到目的了。自然这是西方古典写实派的信条。到近现代神本文化被物本文化取代之后,由于艺术的“神本”灵魂缺失,而导致了艺术的异变。那些奇奇怪怪的现代抽象派艺术,是人们“物本”心灵异化的表现。但其并没有摆脱传统形式主义观念的束缚,“形式构成”便成了近现代艺术创作的理论原则。 

  “改革开放”三十多年来,西方形式主义对中国书画的影响是巨大的,从理论、教育到创作实践,无不受其主导,已左右着时代书画艺术发展的路向和艺术风格的变化。因此,认为书画是形式主义艺术;尤其是书法,更被视为是典型的抽象形式艺术,要比西方的抽象艺术更优胜,所以,最容易向现代转型,而走向世界。对于中国画,形式构成,便成了创作的原则。因此,形式和技巧,便成了书画的根本,笔墨就成了形式的附庸,制作成了技巧,书画人成了工匠。从而,酿成了书画艺术的模式化、躯壳化、同质化、平庸化。这种丧失灵魂的形式主义艺术,有如行尸走肉,是没有艺术生命力的,前景自然是可悲的。 

  民族传统书画艺术,其生命力,不光在形式美,更在内容的精神美。文人书画艺术从魏晋南北朝时代,一经登上历史舞台,便从理论到创作成功地建构起自己的理论和艺术实践的体系基础,充分地表现出其高尚性,其卓越的理论原理,成了民族艺术发展千古不易的准则。如刘勰的《文心雕龙》,其书名“文心”,即指内容,“雕龙”,即指形式。刘勰《文心雕龙》文艺理论的卓越成就,与王弼玄学、佛学中道哲学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深刻影响,是分不开的。因此,使他能创立起关于内容和形式的圆融辨证关系的理论原理。如依王弼玄学的“以无为本”之“本末不二”认识论和方法论。“文心”为内容,为无为本;“雕龙”为形式,为有为末。“本末不二”关系是在“以无为本”的原则下,或息末、或举末、或统末,是有机的“不二”关系。而佛学的“空假中”“三谛圆融”之中道“不二”原理,同样强调了“空()假(有)不二、”“心物不二”之为“中”的辨证法原理。刘勰就是以玄佛哲学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为主导,创建了他的《文心雕龙》文艺理论体系。他特别强调“文心”的生命力,主在风、骨、力、气、神、韵;顾恺之的画论“以形写神”,谢赫的《六法》,同样以神、气韵为灵魂,强调形式与内容的“本末不二”关系。而书法艺术,是属于哲学化的独特艺术。书法艺术以汉字为载体,汉字作为民族语言的符号,本质上已是一种抽象符号,属于无象之象之“无”,契合“以无为本”之“无”。书法艺术,就是将汉字这种独特的形式之“无”,变化成得意忘象之艺术化了的,象外之象的艺术之“无”这可谓是中华文化艺术的绝妙创造。书法家籍书法艺术,不仅很好地体现了玄佛中道哲学原理的精神,而且,更重要的是能如诗、画、乐一样,表现人格、志趣、理想,和气质、风骨、神韵等。从而,使书法成了时代士人们慕圣求道的绝妙艺术形式。所以,书法艺术,形式亦是内容,内容亦是形式。其线结构形式之简、不变、变的特点,一类“太极八卦”之易理,其抽象性、表意性特质,高度集中地体现了中华文化艺术的主要特性,因此,成了民族文化艺术风格最典型的高雅代表。书圣王羲之的涌现,使书法艺术昂然步入中华文化艺术史的最高殿堂而荣耀千古! 

  汉字,是代替民族语言的符号,其性质在于其实用工具性。所谓“书法”,在东晋之前,指的是写字的方法和技巧,如汉字的结体、笔画和书写方法、技巧。至东晋时代,士人们赋予了“书法”以高雅艺术的性质,成了哲学化、诗化、音乐化的,可作为求道、体道、悟道的独特艺术载体。从此,汉字便成了心灵性的艺术之独特形式,汉字的实用工具性,被降至次要地位。以这种抽象形式艺术之“无”,来表现书家内在精神境界之“无”,其奇妙的艺术特质,让士人们痴迷陶醉到忘我的境地。所以,书法艺术自登上文化艺术史舞台的那一刻始,其性质就不是纯形式主义艺术,不是“美在形式”,而是其形式所蕴涵的思想精神,即书家的人格、志趣、理想,成了书法艺术内在的灵魂和精神气质。书家通过书法结构和笔线抑扬顿挫的节律变化,表现其个性、艺术趣味、情调、骨气、神韵等;同时,也体现出书写的技巧功力和气质。从而,使这一独特的艺术形式,表现出高华拔俗、深邃崇高的艺术风格。书法艺术这一特点,一千六百多年来,始终为历代优秀书家们所继承和发扬。 

  “文人画”与书法艺术一样,是以澄怀观道、悟道为目的,是被人格化、哲学化、书法化、诗化、音乐化、金石化了的高等艺术,从而成了民族文化艺术的最高代表。画艺不象书法艺术那样,抽象性特别强;而是讲究意象的创造性和画面境界超以象外的意趣和意韵。文人画尤其喜好山水、花鸟画艺术,这与传统文艺“以无为本”、借物抒情、穷理尽性、得意忘象,求道悟道的艺术理念是相联系的,这正是传统文艺的基本特质。历代文人画大家,其艺术风格的创造,总与其个性、志趣、品性、学识修养相一致,画如其人也。 

  然而,近三十年来,在西方文化潮流的冲击之下,“美在形式”的形式主义理念,主导了书画界;又由于拜金主义泛滥,书画的商品化,造成了书画艺术灵魂的缺失和平庸化。中国书画,抽象性本来就强,因此,很容易被形式主义者曲解而引入歧途。唯以形式是从,只讲形式构成变化为要旨,以视觉效果为目的,视怪诞为创新。功能独特,变化神奇的毛笔,成了与油画笔类似的僵化工具,手变成了机械手,写字作画一如机械操作,只知画、绘、描、制作,已不知何谓“写”了,只知是手部机械程式化运动为技巧。这些年的书画热,是工匠书画泛滥,文人书画已消亡。文人书画艺术原是传统精英文化艺术之代表,由于传统文化的衰落,多数人已与传统文化隔膜,因此,无法理解传统书画艺术独特的精神实质,只能在形式上讨生活了。再加急功近利的浮燥风气影响,使书画艺术日趋肤浅平庸化、同质化,陈陈相因,生机尽失。文人之书画艺术,由于是心灵性的艺术,是业余随性随情,自由发挥,适意而罢的游艺,并无功利性。社会宝重一些名家的书画艺术,不仅是由于其书画艺术成就卓越,而且,更重要的还是由于其人品高尚、学识深厚,才会受到时人和后人的推重和敬仰。而今天,书画界已普遍将书画视作商品,以价格高下论艺术品位,书画家变成了商人、市侩,庸俗不堪,已无人品、艺品可言。书画艺术,在今天,本可以成为既有普及性又能提高性的高雅文化艺术;它既能大众化,又能精英化;它既利于修身养性,又能活跃社会文化风气,美化生活;是大众喜闻乐见,雅俗共赏的传统艺术。所以,我们应该发扬其有利于新文化建设的优势,不要让不良时风弄得庸俗不堪,而有辱祖宗留下的高雅遗产。 

    四、谈书法艺术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书法艺术,无疑是中华传统文化艺术特色最典型的代表。由于其是以汉字为基础,因此具有最为广泛的普及性和民俗性;但由于其是哲学化了的高等抽象表意艺术,因此它又具有提高性和高雅性。所以,书法艺术是一门为广大民众喜闻乐见又雅俗共赏的艺术。然而,随着现代硬笔的兴行,毛笔作为汉字的书写工具已退出历史舞台,书法作为一门传统艺术,已成了一些爱好者的娱乐艺术;作为专业,则属于美术院校小数人的职业,与传统书法艺术的性质特点已大相径庭了。近三十年来,随着“改革开放”新形势的发展,文化艺术呈现出多元化的景象,书法艺术也应运而兴,由于其入门易,爱好者与日俱增,骎骎乎有一派蓬勃发展的势头。 

  书法作为一门艺术,乃是魏晋时代清谈名士们的功劳。在汉末之前,书写文字乃是工匠和书吏们的事,士族文士是不屑一顾的。随着玄、佛哲学的流行,“魏晋风度”清谈风气的兴行,书法艺术便成了士族名士争相追慕的高雅艺术,藉以表现玄学的“以无为本”、“得意忘象”理念,和佛学的佛性论与儒家的心性论所引发的慕圣达道的风度时尚。这一“魏晋风度”的精神实质,是在“佛性人人皆有”、“人皆可为尧舜”思想的感召下,唤起了人性的自觉。依王弼“玄学”所论,圣人“同于人者五情也”,“茂于人者神明也”。“神明茂,故能体冲和以通无。”意思是圣人与普通人没有差别,不同的只是他的智慧(神明)超群,从而成了达道(通无)之圣人。这样便将外在的难以企及的圣人,引入人们的内心。所谓圣人只在才性智慧和心灵境界的修养上。因此,“清谈”旨意便是论道。“道”,含有事物内在规律或真理的意思。是一个难以言说、难以穷究的事。即是玄学的“以无为本”的“无”、“得意忘象”的“意”。而书法艺术,正是表现玄学理念最为理想的独特艺术。由这种黑白之线结构抽象形式,表现说不清道不明的玄理,让人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,正好巧妙地显露了维摩与文殊论辩时的“忘言”之妙。由于汉字的形意特点,被文士们充分地予以发挥,推动书法艺术迅速地向着书写自由的行草书发展,创造出一种无形之形、无象之象的阴阳线结构抽象表意艺术。这种独特的书法艺术,是利用了汉字的造型结构,如结体、行列之疏密虚实的布白变化,创造出一种赋有节奏动感、婀娜多姿的线结构造型艺术,籍以寄托和表现无穷的虚拟意象,给人在视觉上有无形之形、无象之象的感觉,从而引发超以象外的无穷联想;同时是利用点画笔线的抑扬顿挫、用笔之方圆反侧、提按轻重、缓急、旋转等之书写技巧,其得心应手的微妙变化,形成一种动感很强的节奏气韵,从而很好地传达出书家的情调意韵和审美志趣。所以,书法艺术,既有写意山水、花鸟画的意象造型特点,又有古琴音韵节奏旋律变化的虚拟性意象和情调的特点。所以,一幅情景交融、技巧高超的书法艺术,往往能表现出书法家的人品、个性、学养和志趣,总能给人有无尚美好的享受。如东晋时代的大书法家王羲之,他亦是清谈名士,其所书的《兰亭序》书法艺术,被士族名士们一致推崇,谓“达道之书”,充分地体现了以无为本、天人合一、心物不二、物我两忘,即能忘我忘笔忘书、任性任情任意任自然,这是心灵达道与技进乎道在书法艺术中的完美体现。王羲之当时在酒醒之后,对自己这幅书法亦惊叹不已,尔后他欲再书,终不能也。“兰亭序”从此成了得道之书的典范,王羲之也因此成了书圣。 

  今天,我们的学书人似乎不在意书法艺术的特性和艺术志趣,仅将其作为抽象形式艺术,因此只在形式技巧上做功夫,煞费苦心,出奇制胜,急功近利,以求名世。但书法艺术,毕竟是心灵性、情感性的艺术,书如其人,暴露无遗。所以,凡从事此道的人,还是认真对之为要。 

     五、谈书法技近乎道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书法界重技不重道,由来已久,似乎已积重难返。这无疑是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,重技乃是西方文化之特点,而中华传统文化则是以重道为要,并须“道技不二”为特点,从而形成了东西文化的分野。书法作为中华传统文化最有代表性的独特艺术,自然集中地体现了民族文化艺术的强烈特色。如将书法艺术仅作为一门技艺,自然会失去其固有的崇高地位和光彩。 

  凡读过《庄子·内篇·养生主·庖丁解牛》者,都会明了何谓技与道,和技进乎道。文中讲到重技不重道的“族庖”(技术一般者)与“良庖”(技术高明者),而“庖丁”,其解牛是“奏刀騞然,莫不中音(合于乐调);合于《桑林》之舞(商汤时舞蹈),乃中《经首》(尧时乐曲)之会(节奏旋律)。”说明他能技进乎道,解牛能顺之自然规律,达到神遇而迹化的达道境界。 

  道,在《易经》与老子《道德经》中,是指事物发生发展变化之规律与特质,从而成了民族古代哲学的最高范畴和民族文化艺术之精神主导。中国传统文化讲道与器,内圣与外王,技术属于器,外王范畴,而道属于内圣范畴。作为民族的高等艺术文人书法,自从魏晋时代一登上历史舞台,便是以道为宗旨,以技进乎道为尚。其成因是受王弼玄学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影响,在以无为本、得意忘象、穷理尽性、超以象外的理论主导下,推动了书法艺术的蓬勃发展,并成了“魏晋风度”与“清谈”慕圣求道的重要内容。王弼玄学之所以提出“以无为本”,而不是“以道为本”,一是“道”已被董仲舒和谶纬神学神学化、迷信化了;二是“道”在老子《道德经》中具有生成论和本体论之双重意义。王弼将老子的“道即无”思想加以拈出,提出“以无为本”,作为哲学的最高范畴,这样便宣告了民族哲学真正走上本体论发展的历史;也使道、佛、圣之不同理念统一于“无”之哲学范畴中,成为内圣的精神境界,和士族名士们慕圣成佛求道的理想。书法艺术,是一种界于绘画与音乐之间的“无形之形、无象之象”之艺术形式,却能表现书法家的品性、情操、精神气质及超以象外的意韵境界,确实令人不可思议而神往。这要比“忘言”得意的维摩诘说法更为奇妙,因此使书法成了“清谈”、“风度”的重要内容,极大地推动了书法潮流的勃兴,涌现以王羲之为代表的一大批书法家,创造了书法史第一个空前绝后的艺术高峰。 

  书法,既以求道为宗旨,为何不称“书道”呢?这与玄学称“以无为本”意义相似;另外,魏晋时代佛教弘传中土,佛陀取代了孔圣人的地位,成了人们崇拜的偶像。佛教理论称“佛法”、“教法”,这个“法”,含有“道器不二”之意义;如佛理“诸法实相”,诸法指世间出世间万事万象,类如中华之“器”;“实相”,指事物发展变化之内在规律和本质,即如“道”。随着玄佛合流,也与玄学的“本末不二”、“有无不二”理念统一起来。书法讲究以无(意)为本,道技不二、有无相生(黑白相生)等理论,就是玄佛哲理的体现。由于书法十分讲究技巧,而且书法艺术所追求的艺术境界崇高,因此不仅对书家的人品、学养、技巧功力要求都极高,所以称书法就更切当了。魏晋时代人物品评风气盛行,往往以道、圣、佛之圣哲为标准来评论时人,书评也往往以人评书、以书评人,所以促使书家们将书法视为圣业和生命。如王羲之不仅深研玄、佛、道理论,而且苦练书法,以求能技进乎道,在家院水池中养了天鹅,常常静坐池边观察天鹅的动态和长颈的灵活转动态势,在观察体悟中练字,因常在池中冼笔砚,致使池中尽黑。却又在鹅与水黑白强烈对比中悟得书法布白阴阳变化的奥妙,天鹅戏水时的安详恬静之意致与飞翔时的态势,令他感悟到书法气势意境、气韵的高妙精神。他忘我的学书精神,不仅写败的毛笔堆成了塚,而且他的心境也常常处于“坐忘”中,又如“庄子化蝶”,已是“羲之化书”了,已不知“我为书、书为我也”。他的《兰亭序》便是他“书我不二”之产物,忘我忘书、天人合一、与道同化,才能达到这种崇高而奇妙的艺术境界,王羲之也因创造了这幅得道之书而成了千古书圣。 

  王书在而后一千多年的书法发展史中,始终不失其独到的魅力和影响,自唐初树立了王书为正宗主流书法典范,而引领有唐一代书风的发展变化之后,便不断地影响着尔后各代书风的流变,尽管有尚法、尚意、尚势的风尚变化,而晋人尚韵和王书法道、道法自然的精神则始终潜移默化地产生着影响作用,即使在现代书法已日趋衰落的形势下,也仍然产生着有益的影响。这种永恒的艺术魅力,就是因了其是得道之书,不仅意境、格调高华脱俗,美不胜收;而且其技巧能达到技进乎道的境地。从而成了后世可望而不可及的圣人书法,而令人仰之弥高! 

  由于自唐之后恢复了孔圣人的绝对历史地位,以儒家思想为正统统治思想,佛、道思想便日趋衰落,尤其是佛法中唐禅宗、净土宗兴起以后,至五代便走向丧亡。宋代理学是以儒学为根干,合佛、道思想而成,倡导“存天理,去人欲”和经世致用的功利思想,至明清长江流域资本主义工商业兴起,书画艺术便逐渐商业功利化,文人书画家已失去原有的清高,书画作品也失去了自娱的性质,而变成牟利的商品。即如石涛这样的大画家,也在扬州开起画廊,靠授业卖画为生,与商贾讨价还价。扬州八怪之后的书画家们,大多已类工匠,装清高乃是为抬高身价。今天,书画的功利化、商品化,使书画的平庸化态势已不可逆转了,奈何! 

    六、谈谈“文人画”   

  中国画、文人画,两者既有区别,又有从属关系。中国画这个名称是现代相对于西画而提出来的泛称或统称,主要着眼在艺术形式风格上。在外国人眼里,一般是不能区别工匠画、院体画和文人画之间特点和意义之差别的,只知都是中国画。而文人画,乃是相对于工匠画和院体画而提出来的,是就整体艺术风格特点的不同来分类的。若从形式风格而言,乃是大同小异;若从内涵、创作手法、艺术格调,及画家的品性、修养和目的而论,是异多同少。如文人画主在自娱,含道应物,穷理尽性,排斥功利性,创作是自由的,而院体画、工匠画则不能如此。 

  文人画,从观念上看,旨在表现画家的人格和体现“道”的精神,强调“无常无我”、“天人合一”之“含道应物”的情与意;从表现特点上看,重自然山水花鸟的艺术表现,以托物寄情、穷理尽性、以形写神、得意忘象、似与不似、气韵生动为旨归;融诗、书、画、印于一炉,表现出极高的文化品位。从表现形式风格上看,以线为基础,“以白当墨”为灵魂,以“写”为特点,以“一画”为手法,以变、动、气、骨、韵为生命力,技进乎道,创造情景交融的“无我”之艺术境界和“有我”之独特的艺术风格。文人画以上这些特点,从其在魏晋南北朝时代一登上历史舞台,便已很好地展示出来了,尽管当时在创作实践与艺术水平上尚处于幼稚阶段,但其对艺术理论原理的建树,不仅奠定了文人画理论的基础,而且其艺术哲学水平之高,总令后人仰之弥高而难以超越,这与当时的书论、诗论、文论的成熟和高水平的表现是同步的。 

    “文人画”东晋开创,由唐代王维推动,经北宋苏东坡的倡导和努力,使文人画形成强大的潮流,不仅写意性的文人画山水艺术走向成熟,同时也开创了文人画写意花鸟画艺术。诗、书、画、印有机融合,提高了文人画的品位,使文人画成了民族绘画艺术的代表之一。至元代涌现了黄、王、倪、吴四大山水画家,使山水画艺术成就登上了新高峰。至明末,董其昌提倡“南北宗”论,从学术而言,是为探究山水画艺术风格流派的演变,但其流弊却引发了画坛的宗派矛盾。明末至清代,长江中下游地区资本主义商业经济的发展,导致了书画的商品化、功利化特征进一步发扬。期间在江浙地区兴起了许多地方性画派,类似商业行会,以功利为目的,以争夺市场。他们扯起文人画大旗,捧出王维为宗祖,以“元四家”为典范,无非是为抬高自己的身价。由于当时书画市场的需求者主要是商人、达官贵戚,他们大多是平庸之辈,于书画只是为装点风雅或送礼,故对书画只以社会名声大小论画价,并不在意艺术水平的高低优劣,从而影响了画坛的风气。在“南北宗”论影响下,摹古风气盛行。文人画从此走向衰落之途,此风一直影响着近现代书画艺术的发展。今天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,书画商品化已成潮流,功利主义、拜金主义已成为了当今的画坛一大弊端。文人画的式微,似已成历史的必然之势了。 

  传统文人画,排斥功利性,追求人生心灵的高尚,来创造圣洁崇高的画境,为此而排斥工匠画和院体画。苏轼贬抑吴道子和宋画院之画,而褒扬王维、文同。今天,有人曾说“中国画灭亡”,这是错的;但如果说“文人画灭亡”,则是对的。 

苏东天 作

    七、谈文人画之禅与道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今天,有一些国画家喜欢谈禅论道,故弄玄虚,以虚玄惑人,而对禅与道的真相与意义,却并不了解。他的画虽怪怪的,其实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,这于己于人都无意义。文人画讲究的禅意和道境,如王维、苏轼、倪云林等,乃是心存虔诚,潜心追求,是以画修禅修道,因此,才会在其画中表现出深沉而高尚的禅意与道境。 

  禅与道,在佛学和道学中属于哲理玄深、不易穷究的智慧之学,历来文人学士都以敬畏之心认真待之,何敢妄言一二。所谓“禅”,原属古印度婆罗门教、印度教的解脱境界,名叫梵,意为清净、寂静、离欲,是不生不灭的、常住的、无差别相的、无所不在的实相,佛法称“诸法实相”。中国人称“灵魂”、“佛”或“道”。释迦初始修道曾去学习梵之修行,为求解脱差点送命,只得放弃。后来他静坐菩提树下,在禅定中观照自己三世轮回、生命不灭,遂开悟成佛,创造了佛教新理念。佛法所讲的开悟,是指开发人生本具的佛性,即慈悲与智慧。所谓“慈悲”,简言之,要如父母对子女那种无私的关爱与悲悯,去对待一切众生。中国人熟知的是观世音菩萨那种大慈大悲、救苦救难精神。这就是佛学的高尚人学、人道学。所谓“智慧”,乃是佛法“中道不二”辩证法哲学,这是世界哲学史上至今无人超越的最高哲学。佛学便以此两者为核心,演义成庞大的经论典籍,形成了世界文化思想史上最为系统而严密的理论体系。可惜的是,它至今被冷置于古寺庙的藏经阁中蒙尘。中国古代有不少高僧大哲,倾毕生心血修禅悟道,的确大有收益。如天台大师智顗他终于在天台华顶修禅开悟成佛,创立了“三谛圆融”、“十界互具”、“一念三千”等重要哲理,把佛学中道论推向了新的高峰。这是在东晋南北朝时代玄佛合流、即是玄、易、老、儒哲学与佛学哲学互融而形成的新思辨哲学,使时代本体论哲学走向了巅峰。这不仅是中国传统哲学发展史高峰,而且也是世界哲学史的高峰。至于“道”,是由魏正始时代的王弼,以易、老、儒为基础,创立了“本末论”本体论的认识论与方法论哲学,才为中国古代哲学史揭开了新的一页。从而才引发了文人画的诞生、发展和成熟,并成了传统绘画的主流。 

  由于智顗是隋炀帝杨广的师傅,而王弼曾言老子李耽非圣,唐王朝李家天下,遂将智顗的著作和王弼的《老子注》打入冷宫;并认为魏晋南北朝时代的清谈风气是亡国之音,予以贬斥。确立儒学为正统,对佛、道教取宽容态度。佛界树立从印度取经回来的玄奘门派成立唯识宗,企图树立佛界新权威,引起其他宗派不满,遂纷纷立宗,造成佛界宗派林立,互相水火。至中唐惠能禅宗兴起,呵佛骂祖,焚毁佛经,不立文字。人本来是佛,日常生活皆是佛事,何须修行。无佛无教,遂宣告佛教消亡。同时的善导创净土念佛宗,只须念一句阿弥陀佛号,死后便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。这是依《弥陀经》,阿弥陀佛曾发愿在西方建造十亿万国土的极乐世界,谁想往生,只须在临终时念一句他的佛号,他便让观音、势至前往接应。禅宗、净土宗都得到了武则天的支持而兴行起来,至唐末五代禅净合一。这种禅宗与佛教、佛学已无关系,是一种随心所欲、故弄玄虚的“野狐禅”。今天学界却说是中国式佛教,这是不确切的,这只能是封建社会后期没落文化的表现。 

  所谓的道、佛、玄、禅,在中国古代文人心目中,本来是指高尚的人格精神和深邃的智慧,是指人生和事物发展的规律或真谛(真理),因此是十分崇高而神圣的。玄佛在东晋合流之后,道与禅就不分了。而禅与道融入文人画中,乃是王维的功劳,经苏轼的倡扬,而获得发展,至倪云林而登峰造极。古代有识之士,是将佛学与儒学、道学作为修身养性、开发智慧的哲理来对待的,所谓“坐禅”,是取天台智顗的“止观”法,这本是释迦的修行法。“止”为净心静坐,“观”为观心,即为静思、静观佛、道之真谛。依“玄学”意为:要以无为本、天人合一、心物不二、得意忘象、超以象外。简言之,即须排除心中一切烦恼干扰,明心见性、洞察事物的变化规律和人生的价值意义。这样的修行法,庄子谓“坐忘”、“齐物”,画家叫“解衣盘礡”、物我皆忘。因此,文人们不会面壁傻坐,而是不拘形式,或静坐品茗、或闲庭信步、或啸傲竹林、或游山玩水、或弹琴书画等等,只须清心寡欲、物我两忘,便自然能入禅境、道境。如王维自命居士,以维摩诘为师法,因少年时丧父、母亲寡居虔诚修禅,受母亲影响而好读佛经,以其家学,于儒、道之学修养很深,又擅长音乐、古琴琵琶、书画,而于诗尤胜。至弱冠便名动京城。他曾应神会法师之请为惠能写过一篇碑文,从此文看,王维于佛学禅理修养很深。他一生为官,至晚年位居相位,但其出世入世两不误,一方面勤政为国为民,一方面心灵清高、不染尘俗,如维摩诘,如莲花,虽生于污泥浊水中,却如莲花出污泥而不染,超然物外。至谢世前,他将家产(包括蓝田别墅)全部捐给国家,用于救灾。他年轻丧妻,便一生寡居,上朝忙完公事回蓝田别墅,便以诗、书、画、琴自娱,修身悟道。他的山水诗,充分表现出其心灵中的禅意道境,其清新淡逸、超然物外的诗情画意,可谓空前绝后。在他死后被尊奉为一代文宗。他不仅擅长诗乐,而且擅长书画,尤善山水画。如苏轼所云:王维“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。”并不是如今人仅在画上题诗,而是画中充满诗意。他最喜欢画雪景图,据《宣和画谱》载王维遗作在内宫者,大多亦为雪景。其淡逸绝尘的境界,便成了其画格之主调。 

  至北宋,一代文坛领袖苏轼大倡王维,以为士夫画之典范,而贬画圣吴道之为画工。认为王维诗画之禅意道境,有如仙翮谢笼樊,而自由翱翔于云天之外,达到了得意忘象、超以象外的理想境界。苏轼之所以能成为王维的知音,是得益于蜀学的家教,蜀学传统是儒道佛并重,思想自由开放,在宋代文化界他如鹤立鸡群,终成一代文宗,为北宋文坛开创了盛世文运潮流,造就出一大批诗书画大家而光照千古。 

  然也因此遭小人暗算,仕途坎坷、颠沛流离,难以善终。他亦自称居士,亦儒亦佛亦道,以维摩、王维为人生范式,得意失志皆平常,随遇而安、乐观处世,淡定自若,不计仇怨,宽容为怀。以诗词书画修身悟道,忧国忧民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其文之坦荡清空、其诗词之雄豪清新、其书之沉雄健拔、其画之淡逸奇崛,皆如其人也。 

  至元代有文人画大家倪云林,亦自称居士,以王维、米芾为师法,入世出世不二,他有庞大的宅院,屋宇层叠,满植林木花竹,幽深郁茂,远望如云林。他视家宅为“蓝田别业”、“桃花源”,为其隐迹之所。但亡国奴的生活,终于迫使他丢弃家业,尽数变卖,用于济贫救灾,隐姓埋名、遁迹太湖、流离于山林湖泊之间,以了残生。他的山水画风格十分奇特,总是一片平坡、小桥茅亭、三五株树,远山一缕、中间水波浩渺。这一程式化的画面,不断重复,可谓简笔水墨山水画之典型。其寂寞萧疏、淡远清逸之意韵,当为文人画史之最。这正是宋欧阳修所云:“萧条淡泊,此难画之境。”唯倪云林达到了,因此被后世称为逸品画之典范,达到绝佳的禅意道境。 

  由上所述,文人画之禅与道,是画家的人格、学养和志趣的表现,心物不二、画如其人也。 

    八、谈山水花鸟画艺术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魏晋南北朝这个时代,是中华民族文化史上哲学变革、人性解放的时代。人皆可为尧舜,人皆有佛性,推动了人主体精神的自觉,才性智慧的高扬和志趣理想的升华;以无为本、天人合一、心物不二、空有不二、得意忘象等等哲理,极大地提高了文士们的理性思辨水平、和正确的认识论与方法论,因而使文艺理论走向了成熟,并创造了时代理论水平的高峰,至今也望尘莫及。 

  中国人自古以来,为什么特别欢喜山水、花鸟画艺术,而不怎么欢喜人物画?对山水、花鸟画一代又一代总是情有独钟、精益求精;而于人物画,只有佛、道宗教、神话传说,宫廷仕女和风尘歌妓等为内容的作品,而且多是工匠或画院职业画家所为,而文人画家则往往不屑为之,致使人物画始终发展不起来。这究竟是什么原因?的确值得认真研究,并予以释疑。 

  一民族的文化必定是其独特的社会发展史、民族特性和精神的反映,尤其是中华民族这样的文明古国,历五千年而绵延不断,其文化特色之强、水平之高,可谓世界之最,因此,我们不能等闲视之。中华民族是一个以血缘家族为基本结构的以农业经济为基础的民族,这一特点从炎黄时代至今而不变。民族的一切文化便是依这两大特点发生发展起来的。因血缘家族结构,形成了民族独特的人道观,发展了以人为本的人本文化,形成以儒家为代表的以孝为道德内容的伦理纲常政治学。这是从原始公社德治社会开始形成,至夏商周三代家族奴隶制礼治社会,由西周初周公旦制礼作乐,将易、礼、诗、乐相结合,完善了“礼治”文化体系的建构,再至春秋末、战国初,由孔子编定“六经”(易、礼、诗、乐、书、春秋),从此成了秦汉至清两千多年封建法治社会的最高经典。“六经”权威之所以会历两千年而不衰,是因为它是民族人文文化的灵魂和主体精神。而当这一民族的根本思想精神衰落之后的近现代,社会文化的乱象便层出不穷了。而农业经济基础使中华民族成了世界历史最为悠久的农业大国。农业生产与节气变化的特殊关系,产生、形成了中国特有的“农历”,由此而发展了民族特有的天道观和以“太极八卦”、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为基础的“易理”哲学,从而形成了民族“通天道而知人事”的智慧之学。 

  因此,自古以来,以孝为本,乃是民族文化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的根本思想,炎黄子孙对祖宗神崇拜的绝对观念,确保了民族始终能坚持家国一体、人民团结、天下一统。以孝为本,使中国人牢固地树立起一个绝对观念:人的生命是父母给的,人体是父母之体,故不可言美丑。不要说什么“人体艺术”,就是连写实的祖宗遗像、英雄人物纪念像也是不被允许的;如需要只能依教化要求、凭想象来画。传统文化倡导以德为本,宣扬人之品德、才性、志趣为旨。诗画强调以比兴手法、以无为本、借物抒情、穷理尽性、得意忘象、超以象外为导向。 

  由于中华民族一万年前就开始发展农业经济,至前七八千年至三千多年的彩陶文化时代,中原广大地区已进入了稳定的农业经济时代。由于农业生产与节气变化关系密切,古代人们一般是靠各种节气信象来指导生产,如花、鸟、虫、鱼,风云雨雪、日月星辰等。因此,彩陶器上画的花叶纹、鱼纹、蛙纹、鸟纹等,均与农业节气相关,其目的意义主在祈求农业丰收、丰衣足食。如陕西庙底沟彩陶器上多是花叶纹,说明该地区在六千年前已处于农业经济时代,花是农业图腾,也当是此地氏族的族徽图腾。该地的华山夏水,当因花族生活圈而得名。花、夏、华古代同音同字,而黄帝诞生地正在此处,黄帝统一天下后定名为中华民族、又称华夏族,恐怕与黄帝所处的黄河流域农业文明文化史相关联,花,因此也成了中华民族的族徽图腾。 

  农业经济,土地是根本,历法是主导。故“黄帝居后土,执绳而治四方”。农业经济不仅使中国人对土地、山山水水,有特殊的感情,而且对草木花鸟、虫鱼走兽同样亲和。神奇的天道观,亦是由历法的创造而产生、形成。古神话“盘古分天地”、“夸父逐日”,透露了历法创制的秘密。盘古、夸父,这两位始祖神,其实就是日晷,即一根八尺长的木棒或竹竿;将其插到野外高处平地上,便可测日影变化,即是“分天地”、“逐日”。依日晷,分出阴阳天地;依日影变化,可发现夏至一日影子时间最长,冬至一日影子最短,其周期均为360天,一年时间就定了;中分之得春夏秋冬四季,四季中分为八节,再分为二十四气、七十二候,天干历法就创造出来了。一年中正好有十二个月周而复始,是为地支。将地支与天干合一即成天干地支农历。“后羿射日”、“嫦娥奔月”之神话,就是与天干地支历法创造相关而创造出来。 

  天道观哲学也因此创造,日晷是木棒,本无意义,故为太朴、太一,为“无”;但作了日晷,便有意义,即为太极,为“有”;有生于无的理念便产生了。《易·系辞》所言的伏羲创八卦:“太极生两仪(阴阳天地)、两仪生四象(四季)”、四象生八卦(八节之年),八卦为二进位法,为计算大衍历数而创,依考古已发现新石器时代一些鹿角上刻的八卦数符号,说明八卦产生十分远古。老子《道德经》云:“一生二、二生三、三生万物”。一即太极,二即阴阳天地,三为天地阴阳化合生出人,人掌握了天道规律,即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的天文历法,万物就被创造出来了。所以老子的天道学由《易经》来,而《易经》理念由甲子历法之天道观发展而来,用于“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”。即探究天道人事之奥秘。因此,中华民族在原始公社制时代便初步形成了天人合一,有生于无、一阴一阳之谓道,太极八卦、甲子历法、易理等重要理念;至三代《易经》形成,到老子《道德经》道学的形成,中国古代天道学便步入理性哲学的发展阶段,至魏正始王弼玄学的诞生,宣告中国古代哲学走上了纯哲学的发展历史。 

  从上所述,中国人喜欢山水花鸟的民族特性形成十分远古,但形成山水花鸟高等绘画艺术,则是在东晋至南朝时代,在玄、佛理念的影响下,随着文论、诗论、书论、画论的成熟和山水诗的兴起,游山玩水风气的盛行,才激发了文人画山水艺术的滥觞。藉以“卧游”之便,以求“澄怀观道”。至盛唐王维之后,文人画山水艺术才发展起来,到五代之后便发展成为传统绘画艺术的主流。 

  山水画之所以能发展成为民族的高等艺术,与玄学、佛学的兴起传播有着密切的关系。如儒学的心性论与佛学的佛性论相结合,使民族的政治伦理学升华为本体论人道哲学;又如“本无”、“有无 ”(空假)、“象意”、“心物”等重要理念,在“太极八卦”理念的发展中均已产生,但由于囿于“生成论”、“经验论”和实用性,致使这些重要的理念始终未能升华为本体论哲理,只有在王弼玄学创立和佛法“中道”哲学在中土流布之后,才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形成了本体论思辨哲学。所以,这个时代,是中华民族文化史上哲学变革、人性解放的时代。人皆可为尧舜,人皆有佛性,推动了人主体精神的自觉,才性智慧的高扬和志趣理想的升华;以无为本、天人合一、心物不二、空有不二、得意忘象等等哲理,极大地提高了文士们的理性思辨水平、和正确的认识论与方法论,因而使文艺理论走向了成熟,并创造了时代理论水平的高峰。 

  山水画继书法艺术之后被文士们热爱而兴起,这与山水画艺术与书法艺术有着一些共同点是分不开的。书法有常形(汉字)亦无形(书写变形),以创造赋有个性的无形之形,传情达意,藉以表达得意忘象、超以象外的旨意。而大自然山水,亦是既有形又无形,其在阴阳雨雪、烟云雾霭中变幻无穷,然虽无常形且有常理。画家正是在这变幻莫测中澄怀观道,穷理尽性、体道悟道。书画之不同,在于书无形,而画有形,须把握山水特质,在似与不似之间,注重形、神、意结合,创造出赋有个性的画风。花鸟画由于更讲究形,个性放达的文人画家故不欢喜,俟元明写意花鸟画兴起,参与者才逐渐增多,至明末大写意花鸟画兴起,写意花鸟画因较山水画简易,又更能任性随意,因此遂蓬勃兴盛起来,其发展势头远超过了山水画,从而与山水画一起成了传统绘画的主流。 

    九、谈“写意精神”     

    “写意”作为传统书画术语,是由魏晋时代的文人书法艺术形成之时产生的,其根由是王弼“玄学”提出的“以无为本”、“得意忘象”论,王弼玄学引导中国传统古典哲学由生成论步入本体论的发展史,从而推动了理性思想的大发展。书法艺术成为“玄学”的载体,被士人们大加发扬,其原因在于汉字的特点。文字是代替语言的符号,而中华民族自古以来,由于农业经济基础的关系,使血缘氏族群体聚居长期处于稳定状态,造成各地方言众多而互不相通。所以汉字的创造,便是以统治阶级集团的官话逐步形成的“国语”为基础,而形成民族统一的语言文字。这就导致中国汉字一开始便无法向衍音方向发展,只能向着形意字发展。因此,我们传统的文字学,以汉代许慎的“六书”论为准,认定汉字是形声字,是不确切的。形声字乃是西方文字的特点,汉字是形意字,文字和读音、语音语言关系不大,一字多义,不受读音和语言影响,目治即可明了意义。正由于汉字这种方块字结体的造型特点和表意性特质,被士人们充分地加以利用和发挥,创造出独特的抽象表意艺术。因为,汉字乃是语言符号,是一种特殊的无形之形、无象之象,正好与“玄学”以无为本的哲学原理相契合,书法家正好可藉这种“无形之形”来表现得意忘象之“无象之象”、“象外之象”。从而集中地反映了“魏晋风度”的精神,而成为士人们热衷并为之陶醉的高等艺术。     书法的“写意精神”,被融入“文人画”艺术,是经过苏轼的倡导,将诗、书、画互相结合。“墨戏”观念的兴行,使山水、花鸟的写意性不断地加强。如九方皋相马,“意足不求颜色似”的写意精神成了文人书画艺术的导向,并形成潮流,使文人画艺术趋向成熟。经过元代黄、王、倪、吴四大家的努力,使写意山水画艺术达到了历史的最高峰。而花鸟画,则经过明末徐渭等的努力,创造了大写意花鸟画,至清初的八大山人,便使写意花鸟画艺术步入了理想的高峰。     书法和文人画,在民族传统文化艺术史上,具有崇高的地位,其原因在于文士们是将其作为修道、悟道、达道的高尚艺术,故尊称为“书道”、“画道”。追求内圣外王,强调人书不二、人画不二,书如其人、画乃心文,重视人品、学养、志趣,排除功利性,不为物欲,以自娱为乐。故于艺术,无为而为,穷理尽性,既要求技进乎道,又要求格调的高华,更要求境界的高洁和超脱。因此历代有道的书画家,总受到社会的尊重,享有崇高的声望而彪炳史册。     依此来对照我们今天的书画家,在当今的时风下,是否还有超然物外、独立独创,为“重塑写意精神”而献身的人呢? 

    十、谈中西绘画结合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关于中西绘画结合问题,已探讨了一百多年,而今似乎还在继续着。现在文化已趋多元化,反正各行其是,对于理论上弄不明白的问题,不再感兴趣。然而,问题终究无法回避,理论不清,盲目实践,结果总是白花心血。近百年来,多少有心人倾毕生精力,努力于中西文化的结合,就绘画而言,似乎难尽人意。二十世纪,大家肯定的还是传统派吴、黄、齐、潘四大家。“改革开放”三十年来,搞中西结合,已成潮流,可谓是“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”。然五花八门,令人眼花缭乱,由于没有时代文运的旗手,至今还令人看不清主流方向。  

  没有正确的理论,便没有正确的行动。如果仍然是瞎子摸象,凭感觉判断,恐怕会一如既往,难有成效。“四大家”的成功,是因其遵循了传统绘画的规律和特点,在继承历史成就的基础上,依时代的要求和个人趣味,进行大胆地创造,而终于成功。如今搞中西绘画结合,所要面对的是东西方两大传统文化,如何去把握各自文化体系的发展规律和特点?如何去将两种异质文化结合起来?个中规律是什么?怎样的文化才是时代中国式的社会主义文化?这些问题如果心中无数,理论上还闹不清,八仙们是过不了海的。因此,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搞清楚西方和中国各自传统文化发生、发展的根本规律和特点,然后才能研究如何搞中西绘画结合的问题。 

  如西方,从古希腊罗马的人体写实雕塑到中世纪西欧的写实油画,再到近现代的印象派和各类抽象派绘画,是如何形成的?其历史原因、理念、创作实践和艺术特色是怎样的?为什么他们只重视发展人体艺术,而对自然山水花鸟不感兴趣?而中华民族为什么自古以来就不允许搞人体艺术?对自然山水花鸟则情有独钟?在未弄清这些问题之前,便妄下结论,自以为是,只能是自找麻烦,出洋相。 

  由于西欧古代都是游牧民族,一开始便发展了神本文化。古希腊罗马的奴隶制盛世文化,是其在彻底摧毁了古巴比伦和古埃及文化之后,在掠取了他们的文化:如数学、几何学、天文学、建筑学、医学、人体解剖学及人体艺术等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。如其辉煌的人体艺术雕塑,就是从埃及人那儿学的。古埃及人认为人死后灵魂依然活着,故发明了木乃伊,却又怕木乃伊万一朽坏,灵魂就会失去依存之身,因此须制作写实人体雕塑,以确保灵魂有依附之身。而古希腊罗马人认为人与世界万物是上帝创造的,而人则是万物中有智慧的动物,以统领万物。因此,为探究和证明万能上帝的伟大,便大力发展自然科学、人体解剖学、人体艺术和神学等。由于人体艺术与神相联系,因此赋予了写实雕塑艺术以神圣性、理想性的特色,创造了西欧文化艺术史上第一个盛世文化艺术高峰。至西欧中世纪的文艺复兴时代,新兴的资本主义的人文文化取代了中世纪封建禁欲主义的神本文化,人性获得了空前的解放,大量的古希腊罗马文化被发现,引发了西欧文艺复兴的文化热潮,写实性人物雕塑、油画在继承和发扬古希腊罗马艺术成就的基础上,蓬勃地发展起来。那些大师们,籍人们熟知的传统宗教题材,来表现时代崇高的人文主义精神,从而创造出文艺复兴时代辉煌的盛世文化艺术高峰。然而,随着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,资本主义演变成帝国主义,随着科学技术的畸形发展,世界商品经济体的形成,物本文化完全主导了西方文化,功利主义、拜金主义的泛滥,人的物化、工具化、商品化,导致人异化、道德沦丧,物欲横流、唯利是图成了社会风尚。在人文精神丧失之后,文化便日趋衰落,西方现代各色各样的抽象派艺术,正是其物化人性和异化心灵的表现。 

  西方传统文化体系由于从神本文化走向物本文化而没落,人文文化始终处于服从地位。由于其“道”文化属于上帝的事,因此只重视发展“器”文化,科学技术不管如何发达,始终囿于“器”文化。从而导致宏观的、思辨的哲学发展艰难,而形而上学的实用主义、功利主义则大行其道。致使其文化艺术、只重神、物,不重人。如其教育便是重才不重人,以知识为本,功利性、实用性为原则。而文化艺术,在神本文化主导下,只重再现;在物本文化主导下,只重表现。不管再现、表现,人与物始终相分,艺术只是技巧的事,画家仅是技师工匠而已。 

  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五千年来绵延不断,自成体系,是世界文化史中独一无二的,是历史最悠久、体系最严密、文化积累最丰富而深厚的人本文化。由于其以血缘家族为基本结构的家国一体之社会基础绝对稳定性,和以农业经济为基础的经济结构体制的稳定性,保证了人本文化体系一以贯之的发展特点。由炎黄创立的中华民族,是“四海之内皆兄弟也”,子子孙孙只敬崇炎黄为始祖神,对祖宗神的绝对崇拜,主导了民族人本文化的发展,而形成了以孝为本的伦理道德为基础的人道学,由农业经济而发展的“农历”,形成了以“太极八卦”之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的天道学。而由于农业节气和自然界各种信象的有机联系,引发了泛神论观念的流行,但随着自然科学的进步,也便逐渐消亡了。中华民族从古至今没有如西方的神本宗教。佛教在汉末魏晋时代传来中土,虽获得广泛传播,但在广大文人心目中,乐于接受的是其人学思想和中道哲学能与儒、道、玄思想共鸣,由于其佛性论和思辨哲理要比中华传统思想理念更胜一筹。在排除其宗教性前提下,经过“魏晋清谈”思潮,终于使玄佛合流,而极大地推动了时代理性哲学的发展,文艺理论的成熟,文人诗画的勃兴。作为宗教性佛教仅在北朝、西域少数民族地区流行了一百多年,而在汉文文化圈,至隋唐一统之后便趋消亡了。 

  中国古代的人道学和天道学,是以“道”为体“器”为用的人本文化,重道不重器的文化特质,推动了宏观的思辨哲学和人文文化的高扬。但由于农业经济基础的稳定性,制约了“器”文化,如科学技术的发展。在中华文化史上科学发明可为世界之最,如“四大发明”等,却不会受到应有的重视而发挥其作用,致使科学文明始终发展迟缓。以孝为本的伦理道德,形成了以“三纲五常”为核心的人本文化特质,如西方的人体医学、解剖学、人体艺术,是绝对不允许发展的。而是始终倡导以人格、道德、才性、志趣之高尚为美,文化艺术倡导要以比兴手法,表现高尚的人文精神和理想。由于中华民族以农业经济为基础,使广大人民与大自然的山水花鸟产生了特殊的亲和感情。由农历的创制,产生了“制天命而用之”、“通天道而知人事”的“天人不二”理念之“易”理哲学。以“无为而无不为”之天道之德,形成了老子的《道德经》;以孝为本的人道之德,形成了孔子的儒家“仁学”伦理学。从而成了民族文化史的主导思想和品格精神。 

  随着魏晋南北朝时代本体论玄佛哲学的盛行,掀起了“魏晋清谈”的风潮,士族名士们的慕圣体道思想精神,引发了人的自觉和文的自觉,人的才性智慧得到了高扬,思辨哲学得到了空前的发展,文人的诗、书、画艺术和文艺理论因此蓬勃地发展起来。乱世残酷的现实,引发了没落士族名士的隐士风和桃源梦、及游山玩水的风尚,于是文人山水诗、山水画也便发展起来。时代兴行的玄佛哲理:以无为本、天人合一、心物不二、物我两忘、穷理尽性、得意忘象、超以象外等理念,极大地提高了诗、书画艺术的“写意精神”。至唐宋时代,山水花鸟画便蓬勃地发展起来,并成了民族绘画艺术之主流。 

  西方的神本文化和物本文化,重物不重人,则发展了写实人物雕塑和油画艺术、及抽象派艺术;而中华的人本文化,重人不重物,则发展了山水花鸟画写意艺术。这是各自文化发展的规律和特点造成的,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而非偶然。西方文化的特点,是以器文化为主导,讲究功利性,因此倡创造、贬传承,文化史的发展有如猴子摘桃子,破坏与创造并存,不断地造成文化史的断裂;而中华民族的文化特点,是以道文化为主导,排斥功利性,倡传承、贬创造,以人为本,子子孙孙代代传承、一以贯之、绵延不断,如长江、黄河滚滚向前。器文化囿于功利性,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消亡,因此缺乏生命力;而中华以人为本的道文化,不会受时间和环境变化的影响,只要人种不灭,其生命永恒不灭。中华的道文化自古以来,始终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和包容性,对一切高尚的、优秀的、有用的文化,都会珍重、学习、包容和吸收;不象西方之器文化那种狭隘的排他性、掠夺性、自私性。 

  在大致弄明白了西方和中华文化的发展规律和特点之后,对于搞中西绘画结合,总会冷静一些、理性一些了。对于西方之器文化,不管古代、现代,我们都可以学习,可采取拿来主义,但不可盲目胡来。历史发展有其固有的规律性,只有合规律者才能生存,一切不合者都会无情地被淘汰。因此,须要下功夫研究,不能凭小聪明感情用事,历史的裁判是无情的,大浪淘沙,只有金子才能留存下来。西方的优势在器文化,尤其是现代的科学技术和商业经济,我们大胆地学习、拿来主义,是对的;但与之相关的功利主义、拜金主义,唯利是图、自私自利、巧取豪夺的商业文化,和强调知识经济、知识教育,重才不重人,把人物化、工具化、商品化,导致人性异化、道德沦丧、社会精神文化平庸化等等西方现代文化的弊病,是需要清醒认识的。谈到绘画,中华传统绘画的主流代表是文人画,是属于民族的高等艺术,是道文化的典型代表。从文人画在东晋、南朝一经登上历史舞台,便以求道、体道、悟道、达道为艺术特质,以山水画为载体,以无为本、心物不二、得意忘象、超以象外,藉以穷理尽性,抒情达意,表现崇高的志趣和理想。文人于书画,只为自娱,没有功利性。然而,却以其艺术的崇高精神和境界,造就了民族传统文化艺术的无比高尚和伟大。 

  对于东西方两大异质的文化艺术,如何结合,我始终不得要领。具体到绘画艺术亦一样,特殊性包含着普遍性。靠拉郎配、削足适履、涂脂抹粉等表面文章,乃是本末倒置,虽五花八门,华众取宠,终难成大器。还不如尊重各种文化艺术固有的发展规律和特点,认真地继承、弘扬、创造和发展,这样才能形成真正的高水平的多元文化艺术景观。 

 
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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